踏進教室我有些遲疑,孩子們不似平日在座位靜心閱讀,反而圍在我座位。

「怎麼了?發生什麼事?」我擔心的問,孩子們聞聲回頭笑喊老師早,如紅海開道分站兩旁,我這才看見桌上已被卡片和禮物淹沒。原來他們在幫我布置桌面。

「哇!」我傻住,緩緩的坐下來,緩緩的拆閱卡片,一張張讀著讀著泛起微笑,環繞在我身旁的孩子們立刻發出嘻嘻笑聲。看完一張,我便感動的抬頭對那位孩子道謝,身旁又是一陣開心的呵呵笑。

 

我完全沒料到會有這種景況,教師節前一晚還觸景傷情的跟高中摯友娥說:「所以,有時會覺得,我是不是全天下最笨的老師?付出愛被傷成這樣,還繼續傻下去?所以,那天看到妳寫的:『關於堅持教育理念與妥協之間的平衡點,你就不要再傷腦筋了,你每一屆的學生天使已經給你最好的答案。相信你自己,至於過程中的跌撞受傷,阿你每次看到天使的笑臉就都忘光光了,誰叫你是陳玉佩?』我笑了。一方面因為你了解我正如當年,一方面笑自己笨!教師節不是我的節日,反正現在師尊蕩然無存;愚人節才是屬於我的日子。」

怎料隔天一早進教室,會有這種溫馨場景等著我...... 

我還在恍惚,班長敬妤拿出一大塊小熊珍珠板,正反兩面貼滿了小卡。我恍恍然接過,全班笑咪咪的興奮大喊:「老師,教師節快樂!」

「哇......怎麼還有這個......哇......」我終於能體會,為何不同國籍的環球小姐戴上后冠、披上彩帶時,都有那種相同的反應:摀著胸口、不敢置信、眼眶含淚、喜出望外。

「瑋瑋媽媽教我們做的啊!」

暖流湧現,我默默在心底感謝ㄚ嚕米的體貼與用心。昂貴的禮物對我而言是沉重壓力,辭退怕被誤會,收了又要思索該買什麼回贈;卡片是我最喜歡的,可以純粹無負擔的享受喜悅。我總跟孩子們說:「你們還不會賺錢,不要買禮物送老師,寫卡片我就很高興了!卡片也不要花錢去買,老師放在置物櫃裡的計算紙,你們拿背面來寫來畫,我就很高興了!老師看重的,是心意。」就算我有些學生已經開始工作賺錢了,破費送禮仍讓我心如刀割,那是他們辛苦賺的血汗錢!所以第一屆同學會交換禮物抽到文成的「你今天吃的我請客」,我還是找藉口換回他手上,告訴他:「你請你自己就好。」

除了珍珠版,還有熱情加碼的卡片與圖畫,果真大多數都是用我放在置物櫃的計算紙背面繪製而成。每一張,我都用欣賞米勒名畫的眼神讚嘆過,再珍而重之的張貼起來,貼滿座位後方的玻璃和牆壁。心意被看重,孩子們開心雀躍,七手八腳在我身旁遞雙面膠、將撕下來的背膠迅速拾淨,在我左看右看審視適合的位置、爬上爬下張貼時,頻喊「老師小心!」

觀賞每個孩子畫出來的我,真的很有趣!看到清楓今年畫的教師卡,我驚呼:「清楓謝謝!你把我變漂亮了!去年你畫我爆炸頭,今年全身都整形了耶!」雖然畫中老師變美,可我還是喜歡去年的多些,因為寫的文字比較多,而且按照親屬樹狀圖看來,我的輩份是祖母級的。

大小天使們給了我這麼幸福的教師節,我想把這份幸福傳下去。拿出關在抽屜一些時日的小卡,發給每位孩子,請他們寫下祝福,親自送去給他們低年級的老師。孩子們笑顏逐開的一一回到教室,我對他們各自的久別重逢很是好奇,興味盎然的追問細節。有的獲得低年級老師愛的擁抱,有的獲得微笑感謝,有的獲得一包小餅乾,不忘分一包給我。

「你們的一張小卡,可以讓老師們感到幸福,給別人幸福有什麼感受?」

「很快樂!」、「很高興!」、「我自己也很感動......」

順著這樣的情境,感受正濃,我請孩子們寫下這學期的第一篇作文,題目是:給別人幸福。

學校為了提升學生作文能力,規定每學期至少要寫6篇作文。我總思索如何讓該做的事變有趣?該如何讓孩子發覺並享受以文字抒發心情的美好滋味?情境教學後,打鐵趁熱寫下的作文果效如何,星期一批改作文時便能知曉。說到這個,我讓兩節課沒寫完的孩子帶回家繼續完成,但後來才想到這個周末遇上中秋節。若沒完成我能理解;若完成,加10分獎勵!怕有的孩子忘記,老師再提示一下段落綱要:

第一段:前因(玉佩老師發小卡,要我們寫下祝福送給低年級老師......)

第二段:低年級老師收到後的反應(詳述表情、動作、對話......)

第三段:我的感受

第四段(可省略,與第三段結合):總結(給別人幸福,自己也能獲得快樂.....)

還有,其實關在抽屜一段時日的小卡,是訓導處的美意,要導師發給孩子們寫的。我這人想太多又太多愁善感,無法坦率照做;一方面心裡有種抑不住的悲哀,一方面有種「不食嗟來食」的莫名倔強,所以直到教師節當天我仍遲遲沒為自己發下。我認為的祝福,該是衷心的自發,不該是強求得來。

我想說謝謝,教室裡的真心誠意與溫暖,融解我所有的虛擬冰山;讓我重新得力,繼續為愛澆灌,繼續當園丁、當個快樂的傻瓜。那些小卡也沒白白浪費,每一張都換得孩子們低年級老師的幸福笑臉。

感謝大小天使們,讓我的難題,有最美好的 happy ending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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